【天时周刊推荐】作家:陈红晓 编辑:白鹿青涯
李二狗刚开始打工的时候,他们偌大一个村里几乎还没有人出去打工,人闲了没事就到河里帮人家装沙子,在河里风吹日晒也捞不到几个钱,再不就是打牌,年轻人是打架斗殴,学过几下拳脚的,有的甚至是劫道或者是到荒僻的野地里打“野食”——像以前日本兵一样找花姑娘。看到一个年轻姑娘单独行路,他就上了。人们实在闲得发慌,真是没事做,也从不想着找事做。因此上村里谁在城里有了工作,着实是令一村人羡慕的。
人们都说李二狗在颍东市有了工作,是因为遇上了一个好老师,这个好老师并不是他上学时候教过他的老师,而是,而是,而是,而是什么呢?谁也说不来……看着李二狗挺文气的。主要他是帮了小洋人的光,要不是小洋人的父亲在颍东市当工人,小洋人在颍东市上学,小洋人和李二狗是好朋友,小洋人从颍东市回来后整日和李二狗在一起玩,李二狗往哪儿会遇到这样一个好老师?各种说法都有。
李二狗的父母也自觉是帮了小洋人家的光,小洋人家也这样认为,认为是他们家给李二狗带来了好运,应该感谢他们家。因此有了点活就叫着李二狗母亲给他们家干,李二狗的母亲也高兴着去给人家干。李二狗知道了这事心里很是不高兴,因为这点事,好像要自己家巴结小洋人家似的,他们家可是从来没巴结过什么人的,李二狗也不愿看到自己的父母去刻意讨好别人,他认为巴结人是小人干的事,自己家绝对不能干这种事,何况,自己去颍东市工作和小洋人家几乎毫无关系,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好工作,只不过是给人家打工给人家跑业务一个月几十块钱而已。
其实,李二狗去颍东市做事的确和小洋人家没多少关系。
主要原因是李二狗爱好写作,有志于写作,一天在地里干活时候,偶然听到收音机上颍东市电台一个文学节目在介绍一个本市作家,并且刚好是小洋人曾经上过学的学校老师,他求学若渴,鼓足勇气,让小洋人和他一起去了那作家家里一趟,如此而已。其实,那四十七八岁戴着高度近视镜的老师根本就不认识小洋人是谁。
由于李二狗诚心向学,便和那老师建立了日密的关系,于是过了一段时间李二狗便求这位老师帮自己在市里找了份打工的工作而已。为了求得此份工作,李二狗给这位老师家送了十几块钱的礼。李二狗想,这样和他的老师会走得更近,学习着也更方便。
这样,李二狗便开始了他的打工生涯。
李二狗在家里压抑得实在太久了,总是感觉郁郁不得志,整日独自坐在家里读书,乡里的文化氛围也着实让他闷得喘不过来气,此时进了城,犹如久在水下扎猛子的人终于把头露出水面了一样,感觉真是清爽,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他从没有参加过什么工作,第一次上班,他心里很是激动,见了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把事先想好的和同事握手“以后多照顾”乱用一通。由于和同事们还都不认识,见了人就认为是自己的同事,赶紧热情地过去和人家握手要人家多照顾。事后感觉自己很可笑,那时候真有点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般。
李二狗打工的单位叫助人为乐公司,就在那个作家老师所在学校的被闲置的一个旧教室里,是这所学校两个三十多岁的年轻老师办的。由于这个作家老师曾经给其中一个老师帮过点小忙,因此就把李二狗介绍到了这里。那个老师姓程,也是个小文人,在杂志上发表过两篇小杂文,因此很爽快地将李二狗安排到了自己手下。另一个老师姓阮,是个具有本科文凭又自命不凡的人,总是说自己要考研究生了,学校不放,其实李二狗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才能,他个子不高,一头乱发,身上的衣服也从不讲究,脏兮兮的,脸上也总是好像没洗净似的,就像刚从田地里回来的农民,比李二狗这个刚从农村出来的小青年还农民。在公司里和李二狗最不对劲儿的也就是他,他看不上李二狗那个作家老师,常说那个作家老师就会吹牛,其实很笨是个怪人。那个作家老师名叫张风扬,他总是笑着讽刺那个作家老师说是应该叫“张飞扬”。他说张风扬整日里搞他的文学,文学搞得不怎么样,学也教得一塌糊涂,学校都不想给他开课了。说张风扬,这几年研究《厚黑学》,于是就巴结住了学校领导,给领导送礼,于是又勉强开课了。他说的这些,当时的李二狗不懂,也不想懂,于是就不去听。他不愿听对他的老师不好的言语。
更重要的是这个阮老师也带来一个农村青年和李二狗竞争,说是看他们两个谁干得好就用谁。这就为李二狗和这个青年之间增添了紧张气氛,他们俩还都没地方住,晚上都在公司办公室里住,两个人单独相处有一种针锋相对的感觉,两人呼吸都有点急促不顺畅。那个人穿着红色的T恤,两只胳膊疙疙瘩瘩,一副结实的样子,戴着一副茶色眼镜,不知是近视镜还是什么镜,李二狗看他眼镜后面的两只眼睛都很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他说在学校里的时候是学校里的运动员,是搞体育的,经常带领一帮运动员和人打群架。还吹嘘说一次在市里比赛,他们和市政府一帮干部子弟打架,追到人家家属院,穿着底子上带钉子的跑鞋一脚飞在人家脸上。李二狗没有说打架,但也说自己会武术。看来谁也不惧谁,这样住在一起,两人也真够累的。
他们的这个公司其实是搞中介的。那时候中介公司是一个新兴的行业,尤其在这个小城市里,那更是新兴的事物,可以说是独份生意。主要业务是帮人牵线搭桥,什么婚姻介绍、职业介绍、房屋租赁等等,他们还附带出租书的业务。那是那个程老师读过的旧书拿来出租的。其实,那时候他们主要的业务是为饭店招服务员,和为人家找保姆。这两项业务是他们最大的业务,其它的业务量都很少。于是他们两个业务员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自己家乡的姑娘往城里介绍。
刚开始的时候,李二狗自然很热心,回家就带了几个姑娘来。都是他们村里闲着没事的姑娘。一听说要进城,也都很高兴,争着要跟李二狗去。一个叫小翠,一个叫小芬,一个叫小彩,都是十六七岁长相漂亮的小姑娘,想到城里见识见识。
农村孩子长相不错,可一到城里就显得土气,小翠和小芬想到饭店里当服务员,李二狗就带他们去,去了一家,人家说太土了,好像没见过什么世面,说不中。又去了一家,老板说两个姑娘打扮打扮还行,就定下让两个姑娘过两天去上班,高兴得姑娘什么似的。可李二狗见他们店里的姑娘们涂红抹绿打扮得花枝招展,心里就一沉。这两天李二狗又听说,他的那个同事带来的姑娘进了饭店当服务员,没两天就被人家老板给糟蹋了,于是说什么也不让两个姑娘去饭店了。从此也不再往城里带姑娘,只把小彩介绍到那个阮老师家里当了保姆给人家带孩子。小彩是个很文气的姑娘,很听话。他也想把小翠和小芬介绍当保姆,可是她们俩嫌这样的工作不体面,不愿干。李二狗也不再给她们俩介绍工作。他想他带出来的姑娘,他必须得为她们负责,不然,真出了事,他回村里怎么对她们的父母交代?
他的那个和他竞争的同事还是带姑娘带得起劲。姑娘来了晚上不走,就没处住,于是住他们办公室的课桌上。他们俩被撵到了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里过夜。他们俩睡至半夜,那个同事穿着盖都盖不住的小三角裤头儿非往办公室里挤,里面的姑娘不让,于是,外面的狠命往里挤,里面的拼命往外推,哼哼唧唧,吵吵闹闹,好一番闹腾。李二狗想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如此这般?真他妈的恶心人。第二天,姑娘们的工作没安排好,依旧住在那里,那小伙儿依旧像发情的公狗一样往里挤。李二狗忍无可忍,起身就告给了程老师,程老师听了也很是恼怒,他和李二狗感情近,于是就干脆说:“这一月到底,让他滚蛋!”
李二狗心里一阵激动,没想到,这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对手给战败了。这个发情的公狗也真是活该!他心里也一阵得意。
然而,事情往往不顺顺利利向好的方向发展。这位程老师给那个阮老师一说要赶那个小伙子走,那个阮老师就不高兴了,说:“李二狗带不来人,人家带来了人,住在这里有什么?咱们的业务主要就是饭店服务员,走也是应该李二狗走!”
程老师一听,站在公司的角度想想,觉得有道理,于是也对李二狗有了意见。看来李二狗这一招棋走得很是拙,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尽管张风扬总是嘱咐他要保住这个位置,以后慢慢来,然而,如今看来,李二狗这个位置是保不住了。此时的李二狗也很无奈,这是毫无办法的事。走就走吧,反正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工作。然而走了怎么办?回村里?继续以前的生活?他有点害怕,也不愿意一辈子待在村里。
也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山不转水转,太阳不转地转,李二狗并没有走到非要回村里生活一辈子的地步。不是公司要留他,而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于是,他就遇见了那个黑心老板。
编后语:李二狗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便想帮一帮同乡的姑娘们,但又怕害了她们。但就是他这样的善心,反而让他丢了工作。好在李二狗年轻,不怕失败,丢了工作再找就是。于是便遇到了小说开头的那个黑心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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